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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平 敖鲁古雅之恋》:从忧患意识到终极关怀
作者:卢平/文   文章来源:中国冰雪画派   加入时间2021/2/22 9:11:59

2003年于志学向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捐款保护藏羚羊    卢平摄.jpg

2003年于志学向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捐款保护藏羚羊    卢平摄

       2003年,中国乃至世界发生了一个重大事件,中国的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最早发现了非典型肺炎的疫情。此后“非典”迅速扩散至香港以及大陆其他地区,包括东南亚乃至世界。世界卫生组织根据中国内地和香港等其他国家实验室通力合作研究的结果,宣布这个非典型肺炎的病因是一种新型称为SARS冠状病毒所引起的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

       这是一次全球性传染病疫潮,由此引发生了一系列事件:病毒传染途径的各种民间版本,社会大范围群体的极度集体恐慌,多名患者包括医务人员在内的死亡数目,世界各国对该病的应急对策以及新闻媒体集中攻势的报道和关注等,使国人对“非典”在那个时期占据了人们生活的主要话题。

2004年于志学探访新疆罗布泊人    卢平摄DSC00948.JPG

2004年于志学探访新疆罗布泊人    卢平摄

      身在北京的于志学,每天都非常关注对“非典”的报道。他开始沉思,大自然在数十亿年的进化中形成了地球这样最利于人类生存的和谐家园,为什么现在这个家园屡遭破坏,住在这个家园的主人遭此劫难。联想到这次“非典”的首发地区广东,很多病患都有接触野生动物的病史和喜吃野生动物的习俗,而此次引发“非典”的SARS病毒正是通过接触野生动物而被传染。他意识到这是大自然对人类发出的一次严厉警告!  

     一次重大事件带给人类现实的经验教训远远胜过很多经典教材。从那时开始,于志学的忧患意识更加明确和清晰起来,开始陷入了对生态危机的深层思考。他想起了1987年春季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想起了1998年松花江流域的特大水灾泛滥;他想到了特大洪水过后人们反思了水灾产生的一个不可忽视的诱因:江河流域上游地区几十年不间断过度砍伐,输出大量木材资源的同时,孕育了洪水灾难;加上森林大火,更是雪上加霜,造成大量的水土流失,生态失调,环境恶化,所以才有洪水泛滥成灾。

2007年8月于志学在敖乡养老院慰问102岁的玛利雅布老人   卢平摄  .JPG

2007年8月于志学在敖乡养老院慰问102岁的玛利雅布老人   卢平摄  

      在经过了洪水、经历了“非典”之后,忧患意识使得于志学不断思考作为一名艺术家,在经历了生态破坏、对野生动物屠杀造成的苦果之后,应该以一种怎样的社会责任感为保护生态做出自己的一份努力。

      于是,在非典疫情控制解除的一个月后,2003年的7月,于志学踏上了通往青海可可西里的征程,实施他关注生命的文化之旅——保护藏羚羊。

2007年于志学参观侵华日军海拉尔要塞遗址   卢平摄  DSC01920.JPG

2007年于志学参观侵华日军海拉尔要塞遗址   卢平摄

      来到青海,来到青藏高原,来到可可西里,于志学对艺术家深入生活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同时又对保护野生动物对保护生态的重要性有了深刻的认识。青藏高原是世界上年龄最轻、地势最高的高原,是和人类文明和生存紧密相连的重要高原,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地形决定了它独特的生态结构。全世界有30 亿人的生存用水依赖于青藏高原,青海的三江源被誉为“中华水塔”。拿藏羚羊来说,它是分布在青藏高原种群最多、最重要的野生动物。藏羚羊和其它野生动物的生存是一种生物链的连锁反映:藏羚羊的胎盘可以养育高原的鸟类;鸟类的排泄物含有藏羚羊体内所需的微量元素,可以促进藏羚羊的繁殖;藏羚羊和鸟类的粪便还是草原绿化的天然好肥料;加之藏羚羊在草原上奔跑,它的足蹄可以为广袤的草原松土、改善土壤。现在由于藏羚羊的急剧减少,造成鸟类的数目也急剧减少,使得草原退化。而辽阔的草原有强大的蓄水功能,世界上的淡水资源主要来源于高原和湿地。有了草原,就可以保证水土不流失,就可以保护住三江源头,因而就保护了中华水塔。如果藏羚羊没有了,青藏高原的苔原草甸必然退化、沙化,这个沙化将直接影响青藏高原的水源,破坏三江源头,后果是十分严重的。所以保护了青藏高原,保护了藏羚羊,就是保护了三江水源的生态资源,就是保护了中华水塔。

      当于志学站在可可西里不冻泉保护站前,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沙化,寸草不长,他心里感到无比悲哀。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才嘎局长告诉他,这是因为大量的淘金者滥采滥挖,破坏了植被造成的。淘金者在捕杀藏羚羊的同时,也疯狂破坏草原。草少了,植被衰退,沙漠化越来越严重,使藏羚羊无法到这里觅食,这也是藏羚羊数目减少的原因之一。

2007年于志学等在内蒙古达莱湖考察    荣宏君摄   DSC01858.JPG

2007年于志学等在内蒙古达莱湖考察    荣宏君摄

      通过可可西里之行,于志学深深感觉到一个艺术家如果没有忧患意识,就不能很好地担当起一个艺术家的社会责任。

      2004年7月,于志学以关注生命为动力走进了新疆的米兰和罗布泊。他乘车从库尔勒出发,沿塔里木盆地东进,穿行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向米兰进发。汽车不时地驶过凹凸不平的沙面,那里只有戈壁沙丘,没有路。经过几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来到了孔雀河一条支流边上的罗布人住所。这不是人们通常想象的村落,几间土房孤零零座落在一片空旷的大地上。由于干旱无雨,塔里木河断流,这里已是人去楼空,只住一户人家。年过半百的罗布妇女一边缠着手中的毛线团一边告诉他,罗布泊干涸以后,她的家搬了出来,现在依傍着孔雀河的支流放牧为生。

      罗布泊,原是多河流汇聚成湖的意思,当年的罗布泊是一条巨大的有无数分支的湖泊,而今天却什么都看不到了,经过千百年恶劣的自然生态改变,往日多河汇成的湖泊现只残存为干涸的河床。罗布泊之行,使于志学更加坚定了要继续关注生命、关注生态的文化使命。

2007年于志学在内蒙古海拉尔鄂温克博物馆向馆长深入了解鄂温克民族历史    卢平摄DSC01990.JPG

2007年于志学在内蒙古海拉尔鄂温克博物馆向馆长深入了解鄂温克民族历史    卢平摄

       那一时期,于志学对自然科学的喜爱更加升级。他重读《爱因斯坦传》,读霍金的《时间简史》,从不间断地浏览他订阅的《奥秘》《人与自然》和《国家地理杂志》。他关注科学家的言论和思想。霍金及其继承者在物理无边界条件基础上解决了第一推动力问题,于志学把这个涉及宗教、哲学和自然科学最基本的终极问题的科学研究成果,引申思考联想到文化艺术领域。他想宇宙的起源在自然界有推动力,中国文化的发展是不是也有一个推动力的问题,中国漫长的文化发展,中国悠久的文明史没有断裂,其原因是什么,是外来文化的融合影响吗,显然不是,还应是中华民族自身发展的一种内驱力在推动,所以他在提出了《中国画发展的太阳模型说》之后又提出了《中国文化发展的内驱力》等学术观点。

      于志学重新审视自己的“三极绘画”(南极、北极和中极珠穆朗玛峰)。他说他画北极,不仅仅是表现北极的冰天雪地,而是通过画北极反映人类一种孤寂的思想。他曾读过一个科学家的文章,说人类是孤寂的,因为宇宙本来是不允许生命存在的,地球上有了人类是一种偶然。于志学对此很受启发,他认为在人类还没有寻找到外星人之前,地球的人类在宇宙根本没有同伴存在,人类怎会不孤寂。可是人类现在却还不爱惜自己,还在破坏自己这个唯一生存的家园。

2013年8月敖乡遭水淹   索玉兰提供   P1020905 (4).JPG

2013年8月敖乡遭水淹   索玉兰提供

      2007年8月,在敖鲁古雅鄂温克猎民进行生态移民4年之后,于志学又回到了鄂温克人中间。当他乘坐飞机飞过大兴安岭时,虽然早已预料到这几十年森林遭受了滥砍滥伐的大规模破坏的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他吃了一惊,心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和苍凉感。

      想当年的大兴安岭原始森林在没有被开发前,森林是多么茂密,几百年以上的树木随处可见,两三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森林里布满了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密密麻麻,很多时候人都走不进去,没有人带路,刚进入森林十几米,就会走不出来。野生动物,也是种类繁多,只要有子弹,猎民基本没有饿到肚子的。大兴安岭的西北坡,没有公路和铁路,那些山林中的小路都是游猎的鄂温克和鄂伦春人开辟出来的。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后,森林被大规模开发,大批的林业工人进驻山林,运木材的公路一条连着一条出现,尤其是用油电转砍伐树木的工具出现,大大提高了砍伐效率,运送木材的大卡车整天呼啸着开向山外。现在茂密的原始森林剩下的是苍老、退化的迹象和稀疏的次生林,很多野生动物也无声无息了,河流也干了。林木和锐减的动物在警告:人类对大自然索取得太多了!

2013年8月敖乡遭水淹   索玉兰提供   P1020905 (5).JPG

2013年8月敖乡遭水淹   索玉兰提供

     重返敖鲁古雅,于志学见证了鄂温克民族在文明进程中的里程碑时刻,也促使他积极思考敖乡人生态移民以后,如何守护自己的传统文化,如何恢复森林的生态,以及思考生命的终极意义。

     就在于志学在敖鲁古雅探寻思考生命终极意义的同时,敖鲁古雅所在地根河市中心地段的潮查河出现了50多年罕见的断流现象。在他来访之前半月,根河河段水深还平均在半米左右,深水区还有彩旗作标志,而现在河床大部分裸露在外面,也测不出水的流量。气候反常造成的江河枯竭,已被无数事实证明是人类对大自然破坏造成的恶果。他的内心又一次陷入对自然存在以及人类生存境遇的思考之中:“良好的生态是人类和动物生存的底线,人类现在必须不遗余力拯救我们的生态和地球。只有把改善生态系统提升到人类的根本前提和最高价值的高度去认识,人类才有可能真正消除生态危机,这才是有利于人类的长远利益或是人类的根本利益。”

      2013年一年,于志学去了三次敖鲁古雅。第三次是作为敖乡的嘉宾参加“第五届国际驯鹿者养殖大会”。这个会议的主题本身就是围绕“人·驯鹿·自然——可持续发展”主题而展开。可是在会议还未结束的前一天,额尔古纳河流域洪水肆虐,无情的洪水像猛兽一样袭来,导致整个敖鲁古雅乡多数的房屋浸泡在水中,敖乡的多条道路受阻,来参会的各国代表只好趟过公路的积水坐上离开的大巴车……

2013年8月敖乡遭水淹   索玉兰提供   P1020905 (6).JPG

2013年8月敖乡遭水淹   索玉兰提供

      这是多么触目惊心的现实!

      在这些惨痛的事实面前,大自然再一次向人类敲响了警钟:任何一个国家,哪怕是资源极其丰厚的国家,都不能为发展经济、追求利润,以加速度的方式来破坏生态环境作为代价。人类社会在发展和科技进步的同时犯下了苍天不能容忍的严重错误,危及到了整个地球和所有的生命,必须深入严肃地自我反省并赶快悬崖勒马。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缓解直至最终消除人类的危机。

      从敖乡归来,于志学更加关注人类终极关怀这个哲学命题。因为人的存在的有限性,人类渴望通过终极关怀实现人所企盼的生命无限性以达到永恒的一种精神需求。敖鲁古雅对于志学的意义是,他因鄂温克民族与大自然和野生动物的亲情激发了他对人类未来的忧患意识和哲学终极关怀进一步深入思考,敖鲁古雅调动了他童年与荒野泥土草木及动物相辅相依的经历,滋养出他骨子里野性与粗犷、淳朴与率性的真性,还有一种无法阻挡的激情。这种激情是一种强烈表达情感的欲望。所以他将大自然的万般情趣联系他自身的生活、联系人类的命运,他的绘画主题始终没有离开人与自然,他把自然看作生命之根,人类和其它生灵的一切生命活动都是在这个源泉基础上创造的,人一生中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不能忘记人类生命中追求的最本质、最有价值的东西。这是于志学从童年时崇拜神仙,青年时崇拜大画家,中年时崇拜毕加索,老年时崇拜爱因斯坦,最后在晚年时崇拜的对象唯有大自然的整个艺术心路过程。他最终为自己寻找到了真正的精神源泉,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终极关怀。

      这是一个生命经过八十多年的精神轮回,一切都回到了他生命的原点。在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和数不尽的人生道路之路,蓦然回首,大自然的原始自然状态和与之割舍不断的情感就在那灯火阑珊处,在他的生命无所不在里,他所有的人生动力、创作激情皆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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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作者在漠河地区向筑路队了解大兴安岭生态情况     张军摄

      正如他自己深情地写道:

    “我常常想大自然母亲在数百年万年前就孕育和诞生了世上他的儿女,她滋养了人类、万物和一切生灵。她又似乎更偏袒人类,赋予人类超越一切生灵的聪明和智慧,这是人类最大的财富。她还顾怜其他不同物种和生灵,告诫地球上一切她的儿女都要和谐友好地相处,成为朋友,共同拥有这片蓝天和大地。”于志学用诗一样的语言表达了对于自然本身的终极关怀和“天人合一”的和谐美景。

     人是地球上唯一思考生命终极意义的物种,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此例,只有具有某种文化自觉的人才能走在时代的前头。于志学以他自己的方式,向灵魂深处更高的层面上又一次推进,这是他通向自己精神家园的超越。(中国山水画艺术网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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